祁红问世百余年,声誉远播海内外,在梅城小镇留下的遗迹宛若繁星,熠熠散落于乡野民间。这些历久弥香的祁红景致,亦似杯杯浓酽香醇的祁门红茶,让人着迷、使人流连。
顺阊江碧波南下数十余里,被誉为“红茶源里”的古镇平里便是一个满身透着祁红芬芳的地方。
金秋之际,微风渐起之时,我们循着秋日茶花的芬芳拜谒了深藏于平里程村碣的“祁红古道”。古道口,“祁红第一村,祁红从此走向世界”的门楼古朴典雅,读来让人凝神静思,我们真的探访到了祁红陈香!
约莫半时许,我们来到一古宅处,说是古宅,其实只留下残垣断壁,一眼望去,老屋尽是沧桑,从遗落的一砖一瓦可以感受其时空的幽深。古宅老墙青藤缠绕,缠绕的是千丝万缕的藤蔓,缠绵的却是厚重沉甸的历史。老宅梁柱已坍塌,寻不见当年的繁华,只是宅前那石块垒砌的数米石墙虽经百年风雨侵蚀,依然无倒塌之危,让我惊讶这平凡里蕴含的伟大与坚强。据说此处原有一古村,是胡氏聚居地,这座遗留的老宅便是1915年祁红巴拿马金奖得主之一胡云霞的故居,我顿时肃然起敬,再次细细打量起来。该地地处深山,四面皆茶,修篁茂林,山泉潺潺,烟岚缭绕。古村房屋今已不在,留下石块垒砌的地基依稀可辨当时村庄的脉络。寂寞的大山里,一条长约15华里的古道将小村与外界连接,此条茶马古道便是当年祁红和平里乡民卖茶出行的唯一通途,深山里的缕缕芬芳由此再经平里程村碣码头外运出世。时光一去百年,祁红已沉淀为百年世界级香茗,古道却在时光的推移中渐渐失去人迹,但这道悠悠风景,依然像藏匿在沙石里的金子,在深山里幽幽发光。今人不畏山高路险来此寻觅、探幽,为的是挖掘祁红深厚历史文化、追寻古人发奋创业精神,为百年祁红再度走向辉煌寻找正能量。
返回古道,我们来到双程村,这是一个十分规整的村庄,前临阊江碧水,后靠茶山田畴,村庄风貌整洁有序,洋楼林立,彰显出美好乡村建设成果。村子中央,一片葱绿的菜地跃入我眼帘,这是一块较为宽敞的地方,据说是春馨茶庄遗址,就是1915巴拿马金奖得主之一胡云霞之茶庄所在地,恍惚之间,感叹时光的毁灭性,遥想当年此地该是怎样的忙碌与繁华。如今已夷为平地,成为极其普通的一片菜园,但这块黄土地在有情人的眼里,却显得与众不同,它深厚肥沃、安静祥和,虽幽幽经年,却生机盎然,许是丰厚历史积淀使之生发出的光彩。菜地右侧一古井引起我们驻足,俯视井底,井水依然丰盈清澈,据说原春馨茶庄制茶、泡茶便用此水。虽茶经里说雪水为上等泡茶之水、山泉为中、井水是下,但此井背山面水,融了山泉与阊水,水质自是不次,因而此井水泡茶应不失山泉之清香。面临此景,我突萌生一幻想,如能在此结庐建亭,采茶篱下,悠然南山,躬耕陇亩,把酒问茶,纵然一身清寂,也乐得自在逍遥,恍然间,我似陶公般怡然自乐。
离开菜园,我们来到村前阊水河边,欲寻觅程村碣水运古码头,村长指着一将要废弃的埠头,说这就是古时的水运码头,南乡平里镇程村碣这一码头,曾是当时祁门水运发达的码头,当年阊江水路直通景德镇、九江、鄱阳湖、汉口、上海,程村碣码头当年风生水起、日夜繁忙。1915年祁门红茶就是从这里出发,远涉重洋,参加巴拿马太平洋万国博览会,并载誉归来。时光飞逝,物转星移,如今发达的交通替代了原始的水运,此地已在时间里湮灭了昔日的繁华。望着如今波澜不惊的河水、河岸对面的森森古木,我黯然缄默,陷入了辽远的沉思,遥想起红茶源里留下的更多祁红故事。
随后,我们沿阊水顺流而下便来到贵溪村,踏着秋日安详的阳光,我们穿梭于村中,秋日的小村,显得清冷而静谧,一条小溪穿村而过,因近日的一场秋雨,小溪轻松而欢快。来到胡元龙故居,一幢两层砖木结构的徽派民居呈现眼前,简易普通,不似诸多徽商豪宅那般恢弘精致,然“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因是胡元龙这位曾在祁门南乡乃至整个徽州影响颇大的名士生活居住之地,而当今文人雅士争趋之。带着对胡元龙先生的敬仰,我走访了老宅的楼上楼下、室内屋外,整个建筑极其朴素,可从中领略主人曾轻视功名、注重生产劳动的思想。如今,这位我们景仰的先人已去近百年,但其勤劳、勤奋、勤俭之遗风,成为一种正能量在“红茶源里”乃至“红茶之乡”氤氲传播。离开时,望着有些苍老的古宅,在瑟瑟秋风里静静伫立,心中不禁生出几许担忧与牵挂。
有人说“有山脉相隔的遥远是一种绝望,有水道相通的遥远是一种忧伤”,那是远古。而今,祁山隐隐,阊水盈盈,这些沉淀于山水间和在光阴里的祁红风景,则不因山水的阻隔,在红茶之乡熠熠生辉,一路照亮祁红茶香沁入人心、香飘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