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国腹地横亘绵延、划分南北两地气候及地域的终南山,不仅仅是一个自然的存在。在古代,这里还是士大夫和知识分子进退朝野、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退守之地。如今,它仍然是全国乃至全世界为数不多、还存在住山隐修者的地方。
这些隐修者中有为信仰而来的僧尼、道长、居士,也有为追寻清净、淡泊的生活而来的普通人;有上了年纪的老人,也有刚刚走出校园的年轻人;除了中国人,还有来自日本、韩国、法国等国的外国人。据不完全统计,现在长期隐居在终南山的隐修者约有四五百人。他们为什么来到这里,过着怎样的隐修生活?古老的隐士文化又在这里经历着怎样的延续?
终南隐士的一天
在终南山七十二峪之一的太乙峪,有一座叫嘛呢悉地的茅棚。这是笔者进山后探访的第一座茅棚。在这里,笔者见到了藏传佛教上师益喜宁宝堪布(相当汉传佛教寺庙的住持)和他的弟子智均居士。
益喜宁宝出生在青海,藏族,大胡子,长发,年龄不大。他汉语流利,风趣幽默,目光深邃。
晨起静坐 诵经礼拜 益喜宁宝堪布的茅棚叫嘛呢悉地,汉语意思是智慧。院里共有4间砖瓦房,旁边还有3间低矮的土房,和山中很多简陋的茅棚相比,已算宽敞。砖房左边较小的两间是师徒二人的卧室,中间较大的一间设为佛堂,右边一间则盘着一个大通炕,平时提供给进山的居士们用。
凌晨5点钟,终南山依然笼罩在深夜的雾霭中,益喜宁宝此时起床拥被跏趺,双手结定印。这是他出家20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另一间砖房的门吱呀一声响,智均也起床了,简单洗漱后,去隔壁佛堂点灯、烧香、供水。这是他每天必做的第一件事情。供佛完毕,他回到床上盘腿而坐,轻轻打开面前的佛经,开始每天修行的第一课--诵经。
夜色在低沉舒缓的诵经声中逐渐淡去。屋外翠竹林中传来的清亮鸟啼,似乎在应和智均的诵经声。不久,他下座到佛堂,和师父一起礼拜磕长头。这也是他们每天的必修功课。
译经耕作 有客来访 早餐后,智均打开柴门,见门前的树枝上挂着一块豆腐。他会心一笑,知晓那是上边茅棚的一位道长早晨下山去买菜给他捎回来的。
饭后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师徒二人各自安排上午的工作。益喜宁宝通常会翻译整理一些藏文佛教文献。他好像总有很多时间和精力去做各种事情,而且一直是那么开心和快乐。
智均的时间和精力似乎总不够用。他告诉笔者,山里的时间并不是漫游而过的,对精进行持者来说,每一刻都是有计划的。他说师父给他布置的修学任务和目标,要很好地完成,至少需要3年。他坦陈刚开始有点着急,如今已逐渐适应。
嘛呢悉地茅棚坐落在山峪的东坡上,门口挂有修行之地,谢绝来访的牌子,游客一般不会贸然前往。近午时分,茅棚对面的山路上有人高呼阿弥陀佛.智均出去观望一番后,确定是一位熟识的王姓居士,才开院门迎入,合十行礼,互致问候。智均安顿来人坐在院里的石凳上喝茶,然后向益喜宁宝通报。不久,益喜宁宝出屋。王居士与益喜宁宝交谈聊天时,智均在一旁默默煮茶添水。
暮霭山幽 静修经行 午后的茅棚时光很安静。一个下午,师父的翻译工作又有了进展,智均的笔记本上又添了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小小的院子里,风吹过竹林传来的飒飒声,和着智均低沉绵长的念诵声。
佛堂里供奉着一尊菩萨和两位侍者塑像,供桌上摆放着花、果、灯、香炉等。佛堂地上铺着地毡,其上安放一张小桌,小桌上放着经本、木鱼、铃杵等法器。小桌对面的地上顺墙放了一溜棕纱坐垫,有居士来请益喜宁宝开示的时候,就坐在这里聆听师父的讲解与教诲。
静修中的下午过得很快,天慢慢暗下来。益喜宁宝走出房门到佛堂开始念诵。他摇响梵铃,铃声清脆悠扬,在薄暮中听起来非常动人。伴着铃声,智均在院中的炉中又添了一把米面。炉子上升起袅袅的烟雾,混合着粮食的香味。这是每天傍晚一个重要的仪式,其意义为上供下施.佛教相信灵魂不灭,六道轮回,相信在人道之外还有在地狱、恶鬼等道受苦的众生,这食物的香味便是对他们的布施。
晚饭后的小院,落满了深蓝色的暮霭。师徒二人开始经行,这也是每天的功课。正如智均在修行日记中所描述:饭后我们照例要在院里经行,师傅走在前面,我紧随其后,院里只有轻轻的脚步声和我们念诵真言的声音,就这样静静地走着。走在清风里,走在明月里。走着走着,似乎时间消失了,似乎周围的环境消失了。
天渐渐黑了,山中也慢慢静下来。一天的日子就这样过去了。
终南隐士在归隐中寻找什么
在实地采访中,笔者发现,如今的终南山中已经没有了古代那种政治型隐士。在他们当中,信仰佛、道教的隐修者占大多数。另外一部分则是生活型隐士。同时,隐修者并不像人们想象中那样性格孤僻、行为古怪。相反,他们流露出的简单、明快的个性感染了笔者。
写到这里,不能不再次提到智均居士。
智均今年33岁,瘦高个儿,性情柔和。在许多人眼里,智均选择的是一条奇怪的人生之路。3年前,他在北方的一座省会城市拥有一家公司,过着安稳的生活。可是,在2008年的秋天,他毅然选择离开城市,经由朋友推荐,进了终南山,一住就是3年。
一路同行,笔者了解到,智均自少年就离开家乡,四处奔波,几经得失。经历过很多事情之后,他觉得自己带着一大堆生命疑惑,就如携带着沉重的行李,无法进入未来的生活。我很困惑,希望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调整一下自己。智均说。
3年,对于生活在闹市中的普通大众来说,显得那么短暂。可对这些长期在深山老林里生活的隐修者来说,则写满艰辛与不易。但从智均爽朗的笑声中能感觉到,3年的隐修,不仅让他放下了焦虑,也让他找到了内心久违的宁静。
在智均的旧台历上,写着这样一句话:我剩下的时间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唤醒我生命中所有的爱,把它奉献给需要它的人!或许,这就是他所追求的人生真谛吧。
除了像智均这样追求生命真谛的隐修者,更多的人是为修行而来。一日清晨,笔者叩开了王道长的柴门。
此前,智均已告诉笔者,在终南山,阿弥陀佛、慈悲、无量寿福是最常用的敲门暗语,如果是佛教修行者,敲门者敲门时念阿弥陀佛;对于道教修行者,则需念无量寿福,佛教修行者和道教修行者的茅棚上一般都有区分的标志。
和大部分茅棚一样,王道长的柴门外挂着一块写着正在清修,请勿打扰的小木牌。笔者的一声无量寿福叩开了柴门。
在交谈中得知,王道长来自四川。他看上去不过30来岁,蓄发,细目,言语态度都很柔和。笔者见到他时,他正在院子的菜地里锄草。如果不是看到他头顶的发髻,会误以为他是来写生的年轻画师。
王道长的茅棚位置非常好,位于山谷上面的山崖下,三面朝阳,每天太阳可以从早上晒到黄昏,大雾从来不会靠近这个地方。院子中间摆放着一张用几块石板搭成的小茶桌,四周摆放着用树桩做成的凳子。
谈到自己来终南山的经历,王道长说,从少年时,便受家中叔父的影响,学习打坐。有一次静坐,感受到很美妙的宁静,从此念念不忘。一直到10多年后,因缘具足,大学毕业后方才出了家。当被问及如何修行时,他说,只是在山中种地养活自己,随缘度日。
问:住在山里感觉清净吗?
答:真正的清净要在心里。最美的山水也在自己心里,而不在身外。
问:你修行的目的是什么?
答:我们的心灵在躯壳中,而不受红尘的干扰。生命就像这棵树,该长就长,该停止就停止。所以,永远站在中道。
问者急切,答者从容,再要问却一时忘言。
茶嫩水老火匆匆,流水潺潺,只听见喝茶的咕噜咕噜声在山谷中回响。
部分内容来自网络,如若侵权联系删除,谢谢!:爱红茶 » 探访终南隐士,煮水品茗论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