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中国茶的历史,虽不见茶席之名,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茶席的不曾存在。晋代文学家左思的《娇女诗》:止为茶舛据,吹嘘对鼎立。脂腻漫白袖,烟熏染阿锡。左思的两个女儿纨素和惠芳,吹火煮茶的生动可爱画面,跃然诗中。左思描写的是居家日常煮茶,这说明晋代的茶席,已经初具形式。
自从陆羽生人间,人间相约事春茶。真正意义上的茶席出现,应该在陆羽的《茶经》问世前后,陆羽《茶经》的影响以及对茶席的规范,把唐人从茶的药用、羮饮时代,带入了品茶清饮的新境界。
十章《茶经》,七千余言中,陆羽详尽提出了茶汤的审美,如:又如回潭曲渚青萍之始生,若绿钱浮于水湄;又如菊英堕于樽俎之中。在茶具方面,提出了青瓷益茶的理念。规范了茶席的形制,如夫珍鲜馥烈者,其碗数三;次之者,碗数五。若座客数至五,行三碗;至七,行五碗。因地制宜,灵活提出了茶席可繁可简的条件,如:其煮器,若松间石上可坐,则具列废。若瞰泉临涧,则水方、涤方、漉水囊废。等等。但在正式茶席上,一件也不允许省略,如:城邑之中,王公之门,二十四器缺一,则茶废矣。
茶席、茶会里的挂画,最早起源于《茶经·十之图》的要求:以绢素或四幅、或六幅分布写之,陈诸座隅,则茶之源、之具、之造、之器、之煮、之饮、之事、之出、之略,目击而存,于是《茶经》之始终备焉。唐代的悬挂内容,主要是《茶经》的文字,或者是一些关于茶的知识,演变至宋代,挂画改以诗、词、字、画的卷轴为主。
到了宋元,宋徽宗在《大观茶论》里提出了茶盏的审美:盏色贵青黑,玉毫条达者为上,取其燠发茶采色也。用盏之大小,盏高茶少,则掩蔽茶色,茶多盏小,则受汤不尽。盏惟热,则茶发立耐久。宋代斗茶,以白为贵,故选择对比性强的的黑色,来衬托茶的白色。壁厚的茶盏,保温性能好,故可使茶的香气保持久长等等,这些经验和观点,对于今天茶席器具的选择,仍具有重要意义。
唐宋的饮茶环境和茶席的背景,已经开始注重竹林、松下、名山、清涧等宜茶的幽境,但宋代杜耒的《寒食》诗: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却使一钩新月和梅花的疏影横斜,以剪影的清美蕴藉,首次映入了茶席的视野。
明代朱元璋废了团茶,唐代的煎茶和宋代的点茶,被简洁的瀹泡法取代。明末沈德符《野获编补遗》中说:今人惟取初萌之精者,汲泉置鼎,一瀹便啜,遂开千古茗饮之宗。与之相应,茶席的构架和器具,便发生了翻天覆地地变化。明人以更加开放自由的心态,崇尚清韵,追求意境,使得基本的泡茶方式与品饮茶具,逐渐趋于完善和成熟。明代茶人很有见地地提出了茶壶以小为贵,茶杯适意者为佳,茶瓯其在今日,纯白为佳,兼贵于小的优雅实用理念。人们并于庭院、竹荫、蕉石前,插花、煮水、烹茶、焚香,这都充分体现了明人饮茶,更加注重空间的审美与趣味。在陈洪绶的《品茶图》中,煮茶器、泡茶器、品茶器具,已经明确地分开,茶的瀹泡法历历在目,静美规范的传统插花,已成为茶席不可或缺的点缀,甚是清雅风致。瓶中插花,盆中养蒲,虽是寻常的清供,却实关幽人的性情,若非得了趣味,何能生致!
罗廪的《茶解》中:山堂夜坐,汲泉烹茗,至水火相战,俨听松涛,倾泻入杯,云光潋滟,此时幽趣,未易与俗人言者。这段耳目一新地描述,在茶席中第一次、让我们恍然听到了山堂的松涛与风声,感受到了明月松间照的静寂,看到了茶汤里的潋滟光影。
明代茶寮的出现,使幽人雅士有了自己品茗的专属空间。文震亨和屠隆在著述中,皆提到了自己的茶寮:构一斗室,相傍山斋(书斋),内设茶具,教一童专主茶役,以供长日清谈,寒宵兀坐,幽人首务,不可少废者。书声琴韵,茶烟隐隐起于山林竹外,尽现了明人的高流隐逸,以及品茶方式的至精至美。
梳理这段饮茶和茶席的发展历史,让我们看到,茶席从唐的华丽奔放,到宋元的沉静内敛,再到明代,茶席已经发展到精致隽永、精益求精的阶段,清幽脱俗的文人茶席,达到了历史的顶峰。茶席规范,茶具审美,茶席背景选择,茶席挂画,茶席插花,茶席焚香,茶席地借景与光影地接入,为我们茶席地构思与设计,提供了至关重要地启发和借鉴。